" 學歷不但是敲門磚,也是我下不來的高臺,更是孔乙己脫不下的長衫 "。
賀友直畫的孔乙己賒酒
這段不長的文字在青年群體中得到了巨大共鳴,也成了一個火藥味十足的字眼,里面滿滿是初入職場、萬丈雄心碎作一地玻璃的清脆;是 " 天之驕子 " 身份與用人單位提供的基層崗位間的巨大落差;是無法向父輩解釋的讀了大學之后工資為何還不如工地搬磚的尷尬;那是青春自帶的迷茫。
(資料圖)
有媒體寫了《正視孔乙己文學背后的焦慮》,文章大體是撫慰、鼓勵青年的,卻想不到因為幾句 " 不給自己設置條條框框,讓學歷成為束縛手腳的‘長衫’ " 惹毛了青年,被認為那是赤裸裸 PUA,想讓大學生脫下 " 長衫 ",低配外賣之類的工作,青年將之架上了批判的靶子。
的確,如今社會上升階梯越來越陡峭,從 " 內(nèi)卷 " 到 " 躺平 ",從 " 小鎮(zhèn)做題家 " 到現(xiàn)在的 " 孔乙己文學 ",一個個精準、犀利的字眼,插到青年的淚點和心窩之上,道出無數(shù)人的心酸和惆悵,折射世事變化。特別是從 " 小鎮(zhèn)做題家 " 開始,這已經(jīng)從一個自嘲的符號成為自覺的身份認同,敏感又脆弱,仿佛是已嫁作他人婦的心頭 " 白月光 ",仿佛是輟學多年后還珍藏的獎狀,可以自己拿來貶損一萬遍,但別人談一句便是嚴重冒犯了。
也因此,已經(jīng)有好幾家媒體因為談 " 小鎮(zhèn)做題家 "" 躺平不可取 "" 脫下長衫 " 之類的話題,引發(fā)了青年人在網(wǎng)絡上的強烈反彈。倒不是這些文章寫得太刻薄,太不通人間煙火,只是在職場形勢嚴峻之下,再絲滑的雞湯往心靈的傷口上澆,也是受不了的。
1980 年 5 月,在那個社會轉(zhuǎn)型的節(jié)點,《中國青年》雜志刊登了一封署名為 " 潘曉 " 的來信——《人生的路呵,怎么越走越窄 ……》,引發(fā)了當年全中國青年關于 " 人為什么要活著 " 的人生觀大討論。但是,43 年之后,如今的媒體已經(jīng)拿不出 " 知心大姐 " 的氣場教育青年應該如何面對人生的落差和選擇了,甚至落入動輒得咎的身份陷阱當中。
如果說," 小鎮(zhèn)做題家 "" 孔乙己 " 是微妙的身份政治,那么媒體站在機構的高度談這個敏感的話題,自然被 " 孔乙己們 " 帶入另一種身份敘事——那是既得利益的上一輩的規(guī)訓,那是 " 飽漢不知餓漢饑 " 的專家,那是滿滿的爹味,那是可憎的他者。
舊時《增廣賢文》里講," 力微休負重,言輕莫勸人 " ,這話用來形容處于轉(zhuǎn)型期的媒體就算是 " 人間清醒 " 了。已然 " 言輕 " 了,就不必勸人了。其實,宏觀就業(yè)形勢不是媒體能左右的,既然左右不了,無法為青年減輕壓力,輸出再鮮美的雞湯也是無益,反而讓人反感。如今的媒體難以復刻當年 " 潘曉的來信 ",不如讓年輕人自己在角落用 " 小鎮(zhèn)做題家 "" 孔乙己 " 的表達,解嘲、療傷、調(diào)整、蓄力。
十多年前有一本暢銷書叫《異類:不一樣的成功啟示錄》,專門探討過個人的 " 命運 " 問題,其中比較了兩代 " 窮律師 "" 富律師 " 的經(jīng)歷。" 窮律師 " 之所以窮,是因為他的創(chuàng)業(yè)期正趕上 20 世紀 30 年代的經(jīng)濟大蕭條;而 " 富律師 " 之所以富,是因為他趕上了二戰(zhàn)后的經(jīng)濟繁榮期。個人的努力,也疊了時代的 BUFF。早 30 年,隨便一個大學畢業(yè)的大學生都是單位的 " 寶貝 ",這讓如今的碩士生、博士生羨慕不已,只是當年大學入學率是多少?這些人當年也一樣經(jīng)歷了嚴酷的競爭。
每一代青年都會遭遇屬于自己的迷茫,每一代青年的長輩也注定給不出標準答案。" 長衫 " 不必脫下,雞湯可以不喝," 潘曉 " 的故事難以復刻,路還是要自己走。
(原題為《“長衫”不必脫,雞湯不必喝》 作者 沈彬 來源 新民周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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